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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泳丰 黄 琳

1988年2月的某天早上，时任两院院长黄宗道教授给院长办公室主任韩泳丰布置了一项工作：“根据两院橡胶热作科教事业发展和曾为这一事业奋斗终身的老一辈安度晚年需要，院决定在海口征地500亩。这事由你具体负责运作。此事涉及政府部门多，难乎其难。”韩泳丰踌躇满志，一口答应，立即投身到这项工作中去。他当时可能没想到，这项工作竟然耗时五年之久，碰到了许多矛盾和障碍，关坎很多，颇费周折，真可谓是一场持久战。

选址。

1988年4月13日，海南省正式成立，遵照中央决定，两院实行农业部和海南省双重领导的体制。当时，两院科技力量宏厚，仪器设备先进，成果累累，在海南独一无二，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对两院在海口征地十分支持，原海南区党委副书记、建省筹备组成员韦泽芳同志，与海口市陈南发副市长，曾亲自组织市国土规划部门和区、乡有关领导干部到城西、秀英等乡镇为两院选址。

院领导当然非常重视选址工作，黄、吕两位院长和韩主任一道到海口市所辖的秀英、海甸、美舍河、城西、丁村等乡镇进行实地勘察。途中，他们不顾疲惫困倦、马不停蹄，走遍海口市郊的山山水水。当人们还在梦中未醒时，他们就已经起床工作了。在弥漫的晨雾中，他们驱车赶到勘察现场，爬山坡、穿林地、涉小溪，衣服和鞋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为了选好址，他们都不觉辛苦、乐在其中。最终，经各方协商，多方考虑，院决定选址于城西货运大道北侧仁里坡，这是由于其地势高，少受海潮和盐分影响；又东临府城文教区，南靠郊区农村，环境较适宜；近有市场，离城中心闹市也不远，给养方便，避免再办“小社会”；西北侧有40米宽的临街大道，有可提供商铺建设的地盘。至于曾考虑的秀英坡地，由于该地紧靠麻风病医院，医院搬迁困难，因而作罢。

补偿。

征地需要做出大量补偿。由于农民补偿数额大，各方关系错综复杂，且政策性强，他们立即决定深入农村，直接与乡村干部和农民打交道，参与协商会。乡村干部“要钱项目”繁多，除土地补偿，农民安置费、青苗（树木）补偿、农转非、招工、公粮代金、误工补贴等项目外，还有公益金、公积金、灌溉设施赔偿、中小学建校资助、市场建设资助，等等，甚至还提出承包基建工程的无理要求，这场交锋很是漫长。

好比攻城前的双方互派使者进行博弈，韩主任曾多次参加内外会谈，一项一项地谈，不厌其烦地谈。有时对方提出严苛要求，结果不欢而散；或对方姗姗来迟，局面一筹莫展。经过多次努力，结果还算满意，农民还是懂理、求理和服理的。几个回合下来，直接受益于农民的项目，皆取得了认同。然而涉及某些基层单位或个人利益的项目则形成僵局，一拖再拖。当韩老及工作人员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而无进展后，只得求救兵——向有关部门实事求是地反映情况，引起有关部门的共鸣和支持。这时，市长让城管科向有关单位和人员转述：“谁敢不盖章，出了问题谁负责。”最终签署了《国家建设用地协议书》、《征地补充协议书》，明文确定了土地补偿、农民安置费和其他赔偿数额，妥善解决了问题，做到既不敲国家竹杠，也不损害农民的利益，双方满意、项项清楚，杜绝反复，不留后患。至此，补偿事宜圆满解决了。

减免。

地价款，同样也是一波三折。当时地价每亩6.7万元，仅地价款这一项约3175万元。庞大的数字让当时经费拮据的两院措手不及，向上求助也无结果，加之其他原因，征地工作无奈缓办了近两年之久。“休战”的两年内，他们并没有放弃，黄院长坚定地说：“不怕被骂‘出卖老祖宗’的罪名，转让白坡7.12亩，以换取500亩，相信最终会被人们所理解。”吕副院长也明确指示：“第一，立即继续征地；第二，买与卖同时进行，如新地买不到，白坡土地也不转让。”在两院经费极端困难条件下，争取减免的工作与最大限度能减免的数额，成为征地工作必须突破的难点和重点。他们明白，克勤克俭，掌握政策，争取省、市主管部门领导对其的理解和支持，是“战役”取胜的关键。为此，他们一方面频频走访省、市政府机关，另一方面请省市厅局有关人员参观院内科教设施，希望采用“心理战术”，获得他们的理解。

柳暗花明，一九八八年十二月，海南省人民政府发出《海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强华南热带作物科学研究院、华南热带作物学院建设的规定》，确认了两院在海南省的历史贡献、地位作用和给予两院的优惠政策。同时，主管部门工作人员也热情帮忙，主动收集一些征地有关资料，并多次为他们讲解疑点，这让韩老等相关工作人员更好地掌握了优惠政策，制定了工作方案，少走很多弯路。他们认为，之所以能够这样幸运，很大程度上是得助于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省市有关主管部门的关照。这正如时任海口市副市长的丁世隆同志在一次报告会上所说的：“海口市给予两院以真挚的帮助。”

耕地占用税减免同样也是难以攻克的城池。开始，财政部门经办人对两院情况不了解，虽然两院工作人员反复说明了用地情况和提出了减免耕地占用税的请求，但花了很大的力气，财政部门仍不肯松口。为此，梁荫东副院长专程前往海口，登门面谈，三番五次地据理力争，他们也迟迟不给作答。政府机关有关领导出于热心，帮忙引文举证，旁敲侧击，结果被斥责为“不支持税务”，蒙受一些误会。好事多磨，他们又认真学习税法，进一步理解和掌握耕地占用税的精神实质，补充 “弹药”，再次入情入理、如实地向市财政部门汇报、争取，最后终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机。市财政部门向省财税厅提出了具体减免方案，经省财税厅审定，上报省政府同意，结果为：按章纳税40万元，学校和科研农业用地免税275.7万元。耕地占用税这座城池最终也成功攻克了。

特批。

“征地审批”战进行时，省国土局为避免出现“建设资金不落实，圈地晒太阳”等现象，决定采取分期批地的办法，第一期只批260亩，所剩213.95亩，要待投资建设能力具备后，再申请报批手续，这让韩老措手不及。由于这种做法不符合两院的实际情况，也不利于制定两院长期建设规划、争取国家资金。于是，韩老又继续充当起“说客”，执着地向省国土局等有关部门人员解释，言明厉害关系，入情入理。此时已调任省人大副主任的黄宗道教授，虽然工作繁忙，但仍跟过去一样心系两院，重视征地工作，主动向省、部和省建设厅领导汇报，请求辛业江副省长在审批征地的请示报告上作了“同意”的批示。当韩老拿到这个“同意”批示，前往省国土局领导办公室找主管局领导时，这位局领导主动站起来，举止有礼，却仍是不肯立即办理。大约又过了一个月后，当孟庆平副省长（主管建设厅国土局）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时，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听闻孟副省长回来的消息后，黄老和韩老不失时机地直奔省政府办公大楼去拜会他。孟副省长耐心听取了黄老关于征地情况的详细汇报，充分考虑科教单位的实际情况和基建立项特点，立即在请示报告上批示“同意一次征地”。于是，经过多次努力，延续将近五个月之久的“困境”终于得到了解决。

迁坟。

在“征地战”中，迁坟同样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迁坟公告发出后，便牵动了远近村民的心。澄迈县老城镇丰仍乡、海口市长流镇荣山乡等地的村民听闻此事，纷纷出动。仅几天内，坟地里竟贸然“生出”了不少新坟，这令韩老惊愕不已。出于对可能造假坟的合理性推测，他委托院校公安处长肖庆云同志，请澄迈县公安局出面帮助。经过暗查，真相很快浮出水面，结果真如他们所料，这些看似历史悠久的坟，埋着的都不是村民的祖先，而是他们为谋利益而生出的“歪心”。大部分村民为获取迁坟费，竟冒充坟主。在天刚蒙蒙亮时，他们就出现在树林、碑林、灌木丛、田埂和土坝之间，假装路过，却意在物色“祖坟”；还有一部分人，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蹑手蹑脚地把提前准备好的猪狗骨头偷偷地埋到地里，来造假坟；还有的人因挖墓惊动“先祖”而伤心落泪，偌大的土地上哭声四起，令人唏嘘之时，孰真孰假难以判断。

出于对真坟主的维护与关照，加上又出现了真假坟的问题，迁坟补偿一拖再拖。村民们按捺不住，甚至将海口办事处的杨时全等工作人员层层包围起来，并放出狠话：“不被认定，拿不到钱就绝不走。”场面一度失控，院公安处和海口招待所曾派出多名经济民警协助工作，也无济于事。海口市公安部门也曾派出防暴队维持秩序，但韩老他们考虑到使用武力可能会造成后遗症，便婉言谢绝了。在这偌大的500亩土地上，这样的闹剧上演了很久很久，一个接一个出现的新坟让工作人员措手不及，一次又一次的围堵闹事让他们心力交瘁。直至公安局将事情真相查得一清二楚，闹事的村民们无地自容，这场浩大的迁坟闹剧方才平息。

附着物。

新地尘埃落定后，便要圈地建围墙了。最后一场“战役”打响，不可避免的首要任务就是在地附着物的清除。两院所征土地上附着物及所属产权复杂，经济赔偿、迁出重建的用地等诸多问题也需要一一解决。为此，韩老及工作人员理清头绪，迎难而上，逐个突破，谈判、订合同，而后付诸实施。然而过程总不是一帆风顺的，不断出现打架、推倒围墙、堵路等事端，造成圈地工作步履维艰，进展缓慢，颇有独木难支之感。

幸好，院内许多有关部门和同志都十分理解征地的重要性，给予极大的支持，有的还主动出来帮忙。据韩老回忆，就有陈有海、黄尚华、孙岐志等同志，他们积极参加了实地测量，反复核准用地面积和围墙走向；陆汉林、王锦华等同志亲临现场，加强管理和监督，保证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陈凯荣、杨时全等同志，深入农村，认真落实征地安置工作，以落实协议条款；符永保、张意锦等同志，分别参加了谈判、选址、测量等活动，做了大量工作。院内许多同志好比后备救援军，只要院领导发话，“呼之即来”，尽心尽力，毫无怨言。

意外。

到了1993年，征地工作差不多要完成了，又出现了海口市路网规划修改的变故，调整后的规划中道路将占用两院的土地，损失40多亩，而且原本完整的土地将被分割成东西两块，也不好使用。毋庸置疑，他们又得展开行动，向市规划部门提出更改规划的要求。王越丰副省长经常与两院探讨海南扶贫工作，与两院交往甚密，表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学校吃亏，积极出面进行疏通。他们苦口婆心，反复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市规划局有关科室同志也表示同情，鼎力相助。最后，市政府同意取消道路从该地中穿过的方案，并决定南侧大道由60米宽改为30米，而西北侧大道则由30米调整为40米。由此一来，两院所征土地不仅免遭损失，反而增加用地面积22.83亩。但是，这样一来，除南侧围墙（约100米）要推倒重建外，政府原颁发的各种图纸、证件、合同、批文等具有产权性质的文书材料，也将一律作废。但他们依旧尽力地做好重新测量定界、签订合同、绘制图纸、土地使用证申报和更改电脑档案资料等工作，并逐级地做好报批手续，最终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成功！

天遂人愿，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求见省市领导，一次又一次地报送各种请示，一项又一项地办理繁琐手续，一个又一个的大红公章最终盖上，一次又一次错综复杂的矛盾最终解决。韩老以及他的工作人员终于圆满完成了这项颇具戏剧色彩的征地任务。海口市有关部门为他们颁发了《土地使用证》、《土地规划许可证》和红线图等文件，并明文规定了土地使用者为华南热带作物学院、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

前后历时五年的这次征地，无疑为两院的热作科教事业发展提供了新的空间。每每想起这件事，韩泳丰都备受自豪与欣慰。这一场战役，打得很值！他们多年的努力最终没有白费，时至今日，两院的发展便是最好的佐证，同时，这也成为他们最引以为豪的事情！